国博观画记 　　　　　　

国博观画记

夏吾/文

“腰际一阵颤抖，从此便种下，败壁颓垣。”这是余光中所译叶芝诗中的丽达，海仙之女，埃托利亚公主，斯巴达国王廷达瑞尔斯王后，引发特洛伊之役的美女海伦和杀死其夫即希腊联军统帅阿伽门农的毒妇克吕泰涅斯特拉的母亲。玫瑰红的帘帷，雪白的丝织物，其间一袭女性人体从画框右上角一波三折委顿而下，优美而明艳。女子左手抚弄着宙斯所化的天鹅的毛羽，眼光却投向前方。天鹅正伸长脖颈接受爱抚，同时眼睛紧盯充满诱惑的酮体张喙吐舌发出雄性的渴欲之声。

这是威尼斯画家丁托列托（Tintoretto，-）油画中的丽达，其中丽达和天鹅目光的不同走向，或许是热烈情爱中的男女不同心理的真实写照。这幅名画是北京国家博物馆正在展出的《威尼斯与威尼斯画派》中的展品之一。

《丽达与天鹅》丁托列托

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有色彩大师提香（TizianoVecellio，约-）的两幅肖像画，其中之一的主人公是比利时医生、近代解剖学的创始人安德烈·维萨里（AndreasVesalius，-）。18世纪女画家罗萨尔巴·卡列拉（RosalbaCarriera，-),充满洛可可风味的四幅寓意性色粉画《空气》《土地》《水》《火》，人物甜美，富有诗情画意。17世纪的两幅作品比较吸引人，一幅是尼古拉斯?雷尼尔（NicolasRegnier，-）的《潘多拉》，画中的潘多拉金发披拂端庄秀丽，正一无所知地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提起装满邪恶的盒子的盖子（画中是个装饰简洁的罐子）；另一幅是当兵出身的画家安东尼奥·贝鲁奇（AntonioBellucci，-)的作品《劫持欧罗巴》，张皇失措的欧罗巴、煽动小翅的小天使和淡定的大白牛构成情绪的鲜明对比，公牛壮硕威严，牛角晶莹，眼目含情。谁也想不到一只发情的公牛穿过地中海从腓尼基驮来了现今的欧洲。

《火》罗萨尔巴·卡列拉

《劫持欧罗巴》安东尼奥·贝鲁奇

与上述丁托列托的《丽达与天鹅》并置的是委罗内塞（PaoloVeronese，-）的《维纳斯与墨丘利把厄洛斯和安忒洛斯介绍给朱庇特》，同样的光感十足色泽鲜润，同样的演绎神话以颂扬世俗欢愉，同样的展示人类身体的崇高之美。这幅画名称很长，所画内容说出来也有些绕口：“弟弟帮助大嫂把她和二哥的私生子介绍给父亲。”具体地说，就是墨丘利（商业之神，雄辩之神，信使）帮助大嫂维纳斯（美神，也是墨丘利同父异母姐姐），也就是大哥伏尔坎（工匠之神）的妻子，把她和二哥马尔斯（战神）所生的两个私生子厄洛斯（小爱神）和安忒洛斯（情欲之神）介绍给父亲朱庇特。画面中厄洛斯天真可爱，正撩起维纳斯的斗篷钻到里面嬉戏，而刚出生不久的安忒洛斯还在憨憨地吮吸着自己的左手食指，全然不顾将从墨丘利膝上滑落的危险。这幅画的远景是蓝天、白云、山峦、树木，还有半爿草屋，这应该是当时威尼斯乡间的恬静风景。

丁托列托和委罗内塞是16世纪威尼斯画派光辉灿烂阶段的代表，其源头可以上溯到画展第一单元15世纪的威尼斯绘画。该单元的参展作品绝大多数是木板蛋彩画，仅有一幅圣母子题材的是画布上的蛋彩画，另有一幅是木板油画。我在几幅画作之间徘徊良久，仔细比较和辨别木板油画、木板蛋彩画和后来的布上油画的不同色彩和光的效果，前二者的差别对于我这个外行来说还真的难以分别。展厅进门的显眼位置展出的是曼塔尼亚（AndreaMantegna,-）的《圣乔治》，媒体对这幅作品多有介绍，不过，曼塔尼亚并不是威尼斯画派的画家，他是帕都亚画派的代表画家，在壁画创作中有巨大创新和贡献。

《圣乔治》曼塔尼亚

令人惊喜的是我发现了这次展出的18世纪威尼斯风景画家卡纳莱托（Canaletto，-）的四幅作品（共展出了五幅）竟然是两组，一组是《圣马可广场风景》和《面向圣杰米尼亚诺教堂的圣马可广场风景》，一组是《面向里亚托桥的大运河风景》和《从里亚托桥望向卡福斯卡里宫的大运河风景》。两组作品一组以圣马可广场为中心，一组以里亚托桥为中心，分别是画家转身度的作品。我仔细看了看这些画作的创作年代，圣马可广场的一组作于同一时间，里亚托桥的一组创作时间相差5年以上。站在画前，用自己的眼睛在想象中拼接着广场及运河两侧的房屋、烟囱和以及高大的柱廊，宛如亲临当时的“亚德里亚明珠”威尼风斯城一般，感觉美好极了。

看画展那天清晨，7点不到我就来到广场，看不同方向的游客从稀稀拉拉到熙熙攘攘慢慢填满广场，看新鲜的阳光渐次涂抹门楼、会堂和纪念碑座，等了两个多小时，我终于走进博物馆的大门，然后直奔4楼的《威尼斯与威尼斯画派》展厅。一个人，就我一个人，好长时间就我一个人，在画前身后工作人员来回走动的身影和脚步声中，慢慢地看，慢慢地想，慢慢地比对，如朝圣一般……6月20日，这次画展将进行第一次换展，乔尔乔涅（Giorgione，-，威尼斯画派创始人，认定的存世作品仅6幅）的《双人肖像》届时会来到国博，我还有机会把看过“威尼斯画派三杰”（thegreattriothatdominatedVenetianpaintingofthecinquecento）升级为看过“威尼斯画派四大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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